:《增壹阿含經》云:「諸佛世尊皆出人間,非由天而得也。」佛陀出生在人間,修道在人間,成道在人間,教化在人間,涅槃在人間。所以說,釋迦牟尼佛是人間佛教的創始者──一切的佛法,無非是為眾生而說,是故,佛教必然是人間的佛教;離開人間也就無法可說、無佛可成,這一點對學佛人來說,實在是非常的重要。然而,很多人只知「三界無安,猶如火宅」,對此身處的「五濁惡世」的人間,充滿了不安與厭惡,卻不知努力改變環境、改善人生,積聚福德資糧。正如印光大師所言:「每憶經云,人身難得,中國難生,佛法難遇,信心難生。四者幸備,尤當努力。」說明了人身難得與人間之可貴,因此,當生感恩之心,難得之想,立足於當下,把握今生,努力精進,開啟智慧,淨除煩惱,從而獲得喜悅人生,自在生命,終證無上菩提。
寬 運
前 言
古往今來,佛法重在人間。佛陀於世間應化示現八相成道,以人間為選擇,托胎、降生、出家、降魔、成道、說法、示寂,即是最好的說明。唐.裴休在其所撰《圓覺經疏序》中寫道:「諸天正樂,修羅方瞋,鬼神沉幽囚之苦,畜生懷獝狖之悲,其能整心慮趣菩提者,唯人道為能。」可見,人是最殊勝的。十法界中,佛陀以人道為主要說法之地,可以說是根據人類現實生活而給予的相應法理,所以佛教應該是最適合人生、而且是為人生而設的。佛陀在人間以身作則,其實就是人間佛教的一種最佳典型。
從佛教發展史及傳播情況來看,無論是在印度還是在中國,無論是小乘還是大乘,其各個宗派、歷代祖師,所講的教理及闡發的妙義,最基本的都是從人自身做起;儘管大、小乘經典,妙義各有不同,各個宗派的思想亦各有側重,但在「做人」這一方面基本上是一致的。做人是基礎,修行離不開人乘。
佛教在唐朝時候形成的八大宗派,就是各祖師依據佛典義理而創立的,從不同角度各有發揮,成為中國特色的佛教,特別與傳統的儒家相結合。儒家就是講如何做人:孝養父母、恭敬師長、尊老愛幼、憐貧濟苦,以實現淑世利民、淨化國土的目的。
發展至近代20世紀初,太虛大師提出「人生佛教」的理念,他認為:「佛教的本質,是平實切近而適合現實人生的,不可以中國流傳的習俗習慣來誤會佛教是玄虛而渺茫的;於人類現實生活中瞭解實踐,合理化,道德化,就是佛教。」可以說,這是他人生佛教思想的總概括。他在《人生佛教之目的》中分四層來闡明佛教的目的與效果,即:一、人生改善,二、後世增勝,三、生死解脫,四、法界圓明。
此即說明了「人生佛教」的價值觀所在,太虛大師認為人們通過修行五戒、十善來改善自己的人生觀和日常生活,如果通過佛教思想理念改善了人們的日常生活和人生觀,這就是「人生改善」;人生改善成功後,進一步就是對後世的增勝,換句話說,唯有改善了現世的人生,才能令未來後世增勝,因為現世與後世是因果關係,改善了現世的因才能有後世增勝的果;而人們修學佛法的最終目的在於解決「生死」問題,如果不能徹底解決生死問題,仍然要輪迴於三界,所以「人生佛教」仍然包含有「生死解脫」的含義在內,生死解脫也是「人生佛教」的關鍵;雖然了脫生死,如果不能成就佛道,仍然不是最究竟的,唯有體悟到諸法自性本空,才能認識到諸法實相,成就「法界圓明」。
所以,四個層次中,最重要的是第一步「人生改善」,只有做好了第一步,才能逐步提升,最終達至究竟的「法界圓明」。所以他說:「這四種,大概言之,通常五乘中之人乘,即此中第一人生改善;天乘即通第二後世增勝;至於二乘,則綜合前二加上生死解脫之第三種;大乘又可綜合前三而加上第四法界圓明。不過中國向來所重,大概為偏重於此中第二及第三,即淺近的求後世勝進,高尚的求生死解脫。」(《人生佛教開題》)
太虛大師有一本書名為《人乘正法論》,系統地講述「人乘」的殊勝。另外還專門把《十善業道經》提出來,說《十善業道經》就是人生佛教的綱領。《十善業道經》就是講做人,講五戒十善、明因識果,在這個基礎上還要發菩薩心、修菩薩行、趣入佛果,故《十善業道經》是一部奉行人生佛教的寶典。
由此可見,太虛大師「人生佛教」思想的內涵主要體現在對「人生」的關注上,超越了傳統佛教思想只重視「出世」的思想,而更加重視佛教「入世」的精神。他把自己的一生獻給了振興佛教、建設新佛教文化的事業,為中國佛教的發展鞠躬盡瘁,死而後已。他曾有一首著名的偈頌說:「仰止唯佛陀,完成在人格;人成即佛成,是名真現實。」在這首偈頌中,非常明確地表達出他對「人格」以及人生價值的重視,把做人的標準確提升到成佛的標準上。因此,太虛大師「人生佛教」的內涵總括地說就是——人成即佛成。
其後,經過了將近半個多世紀的發展,由太虛大師首倡的「人生佛教」,已逐漸演化為「人間佛教」,然其二者有同有異:同者,重視修行以人道為關鍵;不同者,「人生佛教」注重個體與解脫;「人間佛教」注重的是整體與和合、幸福。「人間佛教」思想不僅是理論上的宣導,而是佛教思想入世化、生活化的進一步落實。
一、人生佛教的發展歷程與根本理念
太虛大師指出:「現代的人間之思想生活,雖各民族各有其特殊之處,然以世界交通之故,已成為普遍之世界文化者,則為三事:一、現實的人生化,二、證據的科學化,三、組織的群眾化。」於是,他乃依此三事而整理出他的「人生佛教」。第一、「佛法雖普為一切有情類,而以適應現代之文化故,當以『人類』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。」也就是說,現代佛教,當以「人」為主要對象。第二、「今以適應現代人生之組織的群眾化故,當以大悲大智普為群眾之大乘法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。」
太虛大師認為佛學之兩大原則:一是契真理,二是契時機。他說:「非契真理則失佛學之體,非協時機則失佛學之用。」可見,「人間佛教」必須符合現今世界的表現形式,並且它是大乘佛法的一種發展形式。
若從歷史上看,整個佛教發展過程,其實就是一個契理契機的過程。就佛陀親證的方面來說,可稱為「證法」,就佛陀對眾生所說之法而言,則稱為「教法」;前者是契理,後者是契機。佛陀在世的時候,佛就是「法本」,佛以其所證之法,為眾生應機而宣說。佛陀自稱:「吾從成佛以來,種種因緣,種種譬喻,廣演言教,無數方便引導眾生,令離諸著。」佛滅度後,佛弟子結集佛在世時所說之法,而流傳於世,後人稱之為「佛教」。後經數百年延綿分流為各種部派;而各部派之間的分爭,其中主要的焦點,即是教理在實施過程中的一些分歧和差別。佛教的第一次結集是為了比丘是否持金銀戒而發生的。這裡就隱含著契機的問題。因在不同的區域為方便起見戒律可有所開遮。再如在原始佛教時期,只有迦葉、阿難等綜合整理為《阿含經》。後為破斥有見,抉擇各派教義。龍樹以般若義造《大智度論》、《中論》等,自後學人又以不得其中真義而起紛爭,至八、九百年無著菩薩又著《瑜伽論》。佛法傳入中國後,隨著時代不斷前進。
太虛大師指出,他之所以要提出「人生佛教」的理念,乃因為茍非如此,則佛法必將斷絕:「印度佛法流傳……大小乘之紛爭,仍日盛不已,因再無綜合之研究及全面之整理者,故漸由紛爭而至於滅亡。至佛法流傳之地,則錫蘭有佛音之綜合整理,中國有天臺智者、賢首法藏等之綜合整理,西藏則有著《菩提道次第論》之宗喀巴為之綜合整理,此皆一方根據佛法真理,一方適應時代機宜,以綜合整理而能昌行一方域者也。時至今日,則須依於全部佛陀真理而適應全世界人類時機,更抉擇以前各時域佛法中之精要,綜合而整理之,故有『人生佛教』之集說。」
二、人間佛教之必要性
印度佛教傳至中國後,雖然被稱為「大乘佛教」。但事實上,大乘佛教似乎並未真正達到「上求下化」的目的,並沒有真正為社會服務,更沒有完全溶入社會生活中。在佛教傳入之前,中國已有教人修身、齊家、治學的儒教,與祭天、祀鬼、求長生不老、白日飛升的道教,其後大乘佛教雖然能在中國發揚弘傳,但在社會生活中,由於傳統儒家思想在一般民眾心中已根深締固;所以佛教在某種程度上,只能附屬於當時的主流思想而存在。如禪宗、天臺、賢首等不得不夾雜著儒家的玄學思想;而最能適應一般民眾的習俗與宗教心態的,則是淨土宗、密宗中度亡及趨吉避凶,乃至是祈福消災的部分。
所以中國的大乘佛法,其實並沒有以正統的佛教正見,投入世間,為社會、為人民服務。直至民國初年,太虛大師因而提出「人生佛教」亦即「人間佛教」的理念,佛教才真正開始走入人群。
發展至近代,已故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老居士早年即曾親近太虛大師;大師臨終前將自己新編好的《人生佛教》送給樸老,並對他說:「這本書,經過多年編輯,現在才成功,我把它交給你,希望你好好學習,好好弘揚。」親自囑託他,要繼承和完成自己的「人間佛教」遺願。由此樸老1983年,在中國佛教協會第四屆理事會上,作《中國佛教協會成立三十周年》的報告時,提出把「人間佛教」思想作為中國佛教協會的指導方針──將「人間佛教」思想的基本內容,概括為五戒十善、四攝六度,並且發展成為關懷社會、淨化社會的理念。
趙樸初老居士說:「我們提倡人間佛教的思想,就要奉行五戒十善以淨化自己,廣播四攝、六度以利益人群,就會自覺地以實現人間淨土為己任,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這一莊嚴國土、利樂有情的崇高事業貢獻自己的光和熱。」他給「人間佛教」的定義是:「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,莊嚴國土,利樂有情。」
在今天看來,繼承「人間佛教」思想並發揚光大者,兩岸四地高僧大德不乏其人,本著「無緣大慈」、「同體大悲」的精神,從事扶貧、安老、教育、醫療、救濟等社會福利工作,服務社會、服務大眾,為佛教慈善及文化教育事業,做了大量的建設。
三、人間佛教與當今世界
佛教作為和平的宗教理應為人類的和平做出貢獻。誠如太虛大師所說:「世界三大宗教,以佛教教義博大精深,最適合人類實際生活之道德,足以補科學之偏,息戰爭之禍,以維持世界的永久和平與幸福。」在太虛大師看來世界三大宗教中,唯佛教思想宣導和平、慈悲的精神,認為佛教應當積極推行「人生佛教」。他明確指出,佛教是實踐的宗教,而不是理論的宗教。他說:「在人類生活中,做到一切思想行為漸漸合理,這就是了解了佛教,也就是實行了佛教。因為佛陀教人持戒修善,息滅煩惱,就在使人類的生活合理化。人類生活中可共同通行之道,便是道德;互相欺詐、淫亂、爭奪、殺害,皆是不道德的行為。佛法切實的指導改進,使其互相推誠、仁愛、謙讓、扶助,這就是學佛的初步。」
我們都知道,現今的社會是由群體組織而成的,因此,想要在這團體生存立足並受到重視,就必須為人民謀福利,唯有滿足了大眾的利益,才能得到社會各界的肯定與認同。所以佛法必須適合當今社會世道人心的需要。過去社會的人似乎較重視「生存」,當今世界的人生首要是重視「發展」,因此,太虛提出:以適應現代之現實的人生化故;當以「求人類生存發達」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,是為人生佛學之第一義。第二,當今世界群體之間聯繫越來越強,個人的活動是和團體不可分。偌大的地球還有地球村之說。強調遠離群體的個體解脫,已不再受到尊重。人們需要的是利益大眾的實踐與行為。要在服務大眾中得到解脫,只有大乘佛法的大悲和大智,和慈悲喜捨四無量心的精神。「當以大悲大智普為群眾之大乘法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,是為人生佛學之第二義。」
第三,當今世界是以科學為導向,其主要特點是重分析、重驗證、重理據。佛教中的「天」、「鬼」思想本不是佛法的主流,是長期以來傳統文化的產物。對這些科學暫不能驗證的部分可存而不論。美滿幸福人生的願望,可以說,是世間所有有情眾生的共同追求。據此,佛教可從現實人生出發,以苦、集、滅、道等道理,以洗滌現實生活中一切痛苦及其產生的原因;並使佛教更人生化、更科學化、更大眾化,如此,世人對佛教的鬼神迷信的誤解,自然就失了其生存的土壤。並在此進一步完成圓滿正覺的實現。
四、如何實現「喜悅人生、自在生命」
人在世間所追求的無非是幸福美滿的人生,那麼,如何才是美滿幸福的人生?太虛大師曾對佛教的人生觀作了精闢的解釋,在其《人生的佛教》中說:狹義說,是人類整個的生活;廣義說,「人」是人類,「生」是九法界的眾生。人類是九法界一切眾生的中樞,一念向下便為四惡趣等,一念向上便為天及三乘等,故人類可為九法界眾生的總代表,也就是九法界眾生的轉悷點。
在這裡太虛大師明確說明了「人」是人類,「生」是眾生,認為人類是一切法界眾生的總代表。當我們的一念向惡時便為四惡趣的眾生,如果一念向善時便為天及三乘的聖道。作為一個修學佛法的人來說人道最難得,所以經中說「人身難得」、「佛法難聞」;正如印光大師所言:「每憶經云,人身難得,中國難生,佛法難遇,信心難生。四者幸備,尤當努力。」說明了人身難得與人間之可貴與關注「人生」對修學佛法的重要意義,而這也是太虛大師宣導「人生佛教」的意義所在。因此,我們今日既得人身,又能喜聞佛法,當生感恩之心,難得之想,立足於當下,把握今生,努力精進,開啟智慧,淨除煩惱,從而獲得喜悅人生,自在生命,終證無上菩提。
太虛大師通過對佛法的精研,深刻的認識到佛陀出世說法的本意所在,為度一切眾生出離生死。而九法界眾生下四趣業力深重不能修行,上四趣福報太大不知修道,唯有「人趣」處中,知苦知樂有進趣之心上升可達佛果。世間雖是苦樂參半,但畢竟仍是苦多樂少;有所謂三苦、八苦,乃至是無量諸苦。因此,唯有對人生之苦有深刻之體會,才能生起真正的出離心。
所以太虛大師勸誡人們:「如果發心學佛,先須立志做人,三皈四維淑世,八德十善嚴身。」三皈,就是要皈依三寶;四維,就是要懂得禮、義、廉、恥;八德就是孝、悌、忠、信、禮、義、廉、恥;十善就是身三「不殺、不盜、不邪淫」,口四「不妄語、不綺語、不兩舌、不惡口」,意三「不貪、不瞋、不癡」。這個做人的標準,無形中把佛教的道德與儒家的道德融合在一起了。這是建立道德人格的基本要求。
因此人生的幸福與否,不在於貧富貴賤,而是在於能否體認生命的價值與意義;所以貧窮不一定是痛苦,而富裕亦未必一定幸福。然而幸福美滿的人生,卻是世間一切有情眾生的共同願望與追求,那麼,佛教作為化世導俗的宗教,除了有「共世間」的功能與作用,就更須有其「不共世間」的內涵與特質,也就是說:
1、人間佛教既要提倡佛教的入世性,同時也必須宣導其出世性,也就是神聖性與超越性;佛教要轉化世間,而不要被世間所轉。因為眾生擺脫不了「趨利避害」的習性,因此佛教提倡的是一種超越性的生命形態,教導眾生超越狹隘的、個人的、小集團的利益,以「忘我」的精神以「大利」全民族、「大利」一切眾生為目的——唯有獲得真正的大利,才能成就「喜悅人生、自在生命」的基礎。
2、出世性即神聖性、超越性的獲得,需要長期的外在磨練與內在提升,不可能一躍而蹴,但可從生活中的一點一滴做起:比如說,一般人「貪」,我「不貪」;一般人「吝嗇」,我「不吝嗇」;一般人「趨小利」,我「不趨小利」;一般人「懷疑別人」,我「不懷疑別人」等等;只有逐漸養成超越的精神,才能感染別人、教化別人;從客觀上講,自己才能正確地、好好的做人、做事,才能成就更高尚的道德與人格——心靈提升,人際和諧,才會有「喜悅人生、自在生命」的結果。
3、「欲」是生命的源動力,但過多的欲望,就會變成「貪欲」,就會對生命造成損害;可是,一般人往往在損害發生後才明白;因此如何控制「貪欲」,就需要智慧,這也是自我磨練的結果——將「欲」控制於可控的範圍之內,才能獲得「喜悅人生、自在生命」。
4、超越性的培養,還要從守戒律做起;民國初年的弘一大師提出「不二過」、「律自己」,終身嚴持戒律;守戒律看似在「束縛」自己,而事實上卻能保護我們的法身、慧命,我們會從中獲得安樂、大樂;這種持戒的德行,無形中就會影響到身邊的其他人,從而攝服他們、感化他們;與此同時,我們不能過於隨順世俗,要能堅忍,要忍耐源於自己阿賴耶識中的種種欲求,要有「大丈夫」的胸襟、氣度,要有大丈夫的所想、所為,如此,我們的道德、人格才能挺立,如此佛教才會有希望、才會有光輝的前景——嚴持戒律,人格高尚,才能獲得「喜悅人生、自在生命」。
5、普賢菩薩「十大願王」之「恆順眾生」,就是一種方便智慧,其前提是「利益眾生」、「化導眾生」;要成就真正利他的菩薩行,就先要使眾生有「被恆順」的適意與愉悅,但這只是方便,待時機成熟,就要引導眾生袪惡修善,往上提升,不能只停留在原地——人心向善,社會和諧,才能獲得「喜悅人生、自在生命」。
6、一般人內心富足,先從身體富足開始;「身體富足」會有快感、舒適感,但並不持久;精神富足才會有更大的幸福感,而信仰堅定的精神富足,幸福感就會更強——內心富足、信仰堅定,才能獲得「喜悅人生、自在生命」。
由此可見,生命最大的喜悅就是人生得以改善──「後世增勝」固然是人生改善;「了生脫死」更是人生改善;「法界圓明」就是人生最大的改善。諺語說,人生最大的喜悅,並不因為我們得到的多,而是因為我們計較的少;我們追求的不是物質的享受,而是精神的充實與富足;我們不要向外追逐,而是要往內觀照;我們要懂得謙虛、慚愧,更要懂得感恩、惜福,如此的話,生命自然會更自在,人生自然會更喜悅。
五、人間佛教的社會功能
因此人間佛教最基本的社會功能,在於加強社會道德倫理的建設,以維持社會的平衡發展。中華民族歷來特重道德倫理,尤其是儒家的思想。儒家的倫理是一種上下倫理,君臣、父子、兄弟、夫婦、朋友,完全是一種服從的關係。而佛教的倫理是建築在眾生平等的基礎上;佛陀坦白地告訴我們:「我身生於人間,長於人間,於人間得佛。」佛與眾生在佛性上,沒有絲毫的差別。只是佛已覺悟,具解脫智慧,而眾生在迷,被無明煩惱所障覆;但每一個眾生都具成佛的可能性,都是未來佛,只因業力的緣故而在六道中扮演不同的角色。其實,大乘佛法的精神所強調的是入世修行,所謂「以出世精神,做入世事業」,因此一切有情眾生都是大乘修行的助緣,而世間即是大乘行者的修行道場。
佛陀說過:「人為天善處,良友為善利,出家為善業,有漏盡無漏。比丘當知:三十三天著於五欲,彼以人間為善趣,於如來法得出家為善利而得三達。所以然者,諸佛世尊皆出人間,非由天而得也。」(《增壹阿含經》卷二六《等見品》)此南瞻部洲正是諸佛成就的道場。眾生的三毒煩惱成就了行者利他的菩薩行。由於利他、覺他而成就菩薩道,因此,應該報答眾生的大恩。因此而有「上報四重恩,下濟三塗苦」的報恩思想:對父母要行孝;對師長要恭敬;對眾生要慈憫;對國土、國王要感恩;這不是一種上下倫理,而是一種平等報恩的思想。
由於大乘佛法的菩薩道,認為在利他的過程中能使自己得到解脫,因此對眾生時刻心懷感恩之情;這種報眾生恩的觀念,在社會活動中,無疑就成為社會慈善福利事業的指導思想。大乘佛法的菩薩精神在社會活動中,對一切眾生伸出慈愛、憐憫之手,以慈悲之念,拔苦予樂,令貧困者得救濟、令苦惱者得解脫。人間佛教在社會中所展現的這種功能,顯然受到更多的人信受與敬仰。並感動他們一起來仿傚、來實踐。現時社會生活的節奏與步伐,都在急速地轉變,傳統佛教的弘傳方式,如誦經、禮拜、打坐等,可能已不適合大多數人。人間佛教的入世關懷與傳統佛教的形式相比,似乎更適合於當今世界人心的需求。
正如太虛大師所說:「今倡人生佛教,旨在從現實人生為基礎,改善之,淨化之,以實踐人乘行果,而圓解佛法真理,引發大菩提心,學修菩薩勝行,而隱攝天乘二乘在菩薩中,直達法界圓明之極果。」
佛陀教人持五戒、修十善,目的就是為了消除眾生的痛苦,息滅他們內心的煩惱,並且使人類的生活更和諧、更合理化。這種合理化的生活是沒有殺、盜、淫、妄的,亦不會有因這些過錯而帶的種種痛苦與不幸。這就是社會所公認的倫理道德。人間佛教切實的指導我們改進生活的態度與素質,使我們互相謙讓、真誠、扶助、同情、仁慈、友愛、這就是人間佛教初步理想的實現。學佛,並不一定要遠離社會人群,如能在社會生活中時時以佛法為軌範,這才是真正的學佛。人間佛教的內涵亦即在此。我們應依佛陀的教法,在社會生活中把一切思想行為合理化、道德化;發心、發願也由獨善其身漸漸向上發展為關愛、悲憫一切眾生,由學菩薩以至成佛,這才是人生最大的價值與意義。
結 語
「人間佛教」思想,可以說,是今天中國佛教發展的指導方針,也是佛教在中國發展的必然階段;中國是大乘佛教的發祥地,而「人間佛教」是大乘佛教精神的具體體現,也是菩薩慈悲精神在「人間」的實踐和落實。正如六祖惠能大師所說:「佛法在世間,不離世間覺;離世覓菩提,恰如求兔角。」經過了佛教歷代大德高僧的不懈努力,才使今天「人間佛教」的思想成為中國佛教發展的指引,由此發揚了佛教積極進取的精神,使佛教與社會、政治、經濟、文化等領域很好地接軌,並且與社會各個階層人士相互溝通,為社會的進步和人類的幸福做出了貢獻。
國家改革開發三十五年來,各大宗教尤其是佛教,可以說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展;佛教以「人間佛教」的入世精神而為社會、為眾生服務,其未來發展的方向,必然是以解決現實社會中的種種人生問題,令眾生從煩惱中解脫並獲得喜悅、自在為前提,也就是以「喜悅人生,自在生命」為目的──從喜悅中自在,從自在中喜悅;唯有喜悅才能獲得自在的人生;人生要能獲得自在,才能體會真正的喜悅。誠如太虛大師所言:佛教必須是契理、契機的,故須適時地因應時代社會所需,而賦予自身新的內涵與意義,如此才能與時代、社會同步邁進,繼續向前。